了下去。在海裡,一口血就有可能要了她的命。也許是情緒的波動太大,霜霜的腹部開始疼痛不已。她要生了。此刻她的體力根本不足以支撐她生下這個孩子。霜霜強忍著疼痛,手撐著沉重的身體挪到礁石旁,將全身氣力都用儘了。岐修已死,唯一留給我的念想就是腹中的孩子了。就算用命,我也要生下這孩子。生不如死的過程,靠著這股強大的信念,她成功地生下了孩子,終於,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。再醒來時,小人魚就靜靜依偎在她臉龐,小臉...-
說來也奇怪,小鄭洙與那珍珠有感應似的,一離身她便會大哭不止,怎麼逗也不管用。
鄭靖民索性就做了條掛墜,戴在她的脖子上。
一轉眼三年過去,鄭洙竟還學不會走路說話,連兩歲的孩童身形都比她大了一圈,村裡開始議論紛紛。
有人說這孩子是專門來要債的,養不大。
有人說是找了算命先生算過,鄭洙留在村子裡,遲早要出禍事。
更有甚者,用鬼神之說勸鄭靖民趁這孩子冇有長大,趕緊找片荒嶺丟了。
且不論這朝夕養了三年的感情,憑著鄭靖民的良心,也不是個會做出半道上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丟了的人。
鄭靖民反倒可憐這孩子,覺得是孃胎裡帶出來的弱症,待她更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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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大清早,鄭靖民像往常一樣領著鄭郝一起出海打漁。
漁網一撈上來,鄭郝就注意到裡麵有條深藍色的小魚,生得玲瓏,長得標緻。
“爺爺,這條小魚要放了嗎?”鄭郝伸手指了指那魚兒。
“太小了,放了吧。”鄭靖民瞟了一眼回道。
“這條漂亮,我想帶回家給妹妹看看。”
“好。”想到鄭洙,鄭靖民咧開嘴笑著。
回到家中,鄭郝把那魚兒養在了玻璃缸中,迫不及待跑去鄭洙房裡。
鄭洙房間的地上鋪滿了軟軟的棉花被,都是鄭靖民為了方便她爬行準備的,爬累了也隨處可躺。
鄭郝赤腳踩進她房裡,把魚缸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麵。
“看,哥哥給你從海裡帶了什麼好東西!”鄭郝一臉寵溺地看著她,炫耀著自己出海的“戰利品”。
鄭洙循聲爬了過來,瞪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那魚兒。
“看什麼看,冇見過美魚嗎?”這女聲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,隻見那隻小藍魚傲嬌地擺動著飄逸的魚尾,換了個方向遊著。
哪來的聲音
鄭洙四處張望了一圈。
冇人啊?
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,神情一變,猛地把眼神鎖死在小藍魚身上,伸手就要去抓。
它逃她追。
“煩不煩,”小藍魚瞪著鄭洙:“累死老孃了,不跟你玩了,睡覺了。”
果然是它。
魚,會說話嗎?
它睡覺不用閉眼睛嗎?
隻可惜鄭洙不會說話,不然非得出本《十萬個為什麼》才肯罷休。
鄭郝就坐在一旁靜靜把這一切儘收眼底,眼神從未在她身上移開。
“你要是喜歡,以後多給你養些!”
鄭洙聞言,樂得拍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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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過了三年,鄭洙終於學會走路了,有些搖搖晃晃,倒顯得有幾分可愛。
村裡的流言漸漸淡了。
鄭郝也已經在上六年級,上的縣城裡的寄宿學校,一週纔回家一次。
不知不覺一起生活了六年,鄭靖民覺得鄭洙雖然學東西慢,但是腦子特彆靈光,是個聰明孩子。她既然能學會走路,也一定能學會說話。
他打算送鄭洙上學,說不定換個環境,她就學會說話了,再不濟,也能學點知識,以後不至於像他一樣是個文盲。
又等到一個週末,爺孫倆坐在海邊聊天。
“鄭郝,我想送你妹妹去上學,”鄭靖民語重心長地說:“你怎麼想?”
“我肯定希望妹妹上學的,隻是這樣的話…”鄭郝思索良久:“爺爺,買輛自行車吧,我每天接送妹妹上學。”
“冇問題。”鄭靖民臉上樂開了花。
“爺爺,您等我一下。”話音還冇落地,鄭郝人影就不見了。
鄭靖民一個人吹著海風,與六年前判若兩人。
他兩鬢已經開始微微泛白,皮膚也被歲月摧殘留下了一道道溝壑,最明顯的,還是那已經直不起的背脊。
冇一會,鄭郝就從屋裡跑了出來。
“爺爺,給您。”
鄭郝從懷裡遞出一疊鈔票。
“哪來的?”鄭靖民一臉嚴肅,害怕鄭郝會走他爸爸的老路。
“都是您給的生活費呀,我一塊一塊攢的,”鄭郝撓了撓頭:“可惜我太貪吃了,不然還能多攢點。”
鄭靖民顫抖著手接過那疊不薄不厚的錢,鼻腔湧上一股酸勁兒。
“傻孩子,爺爺打漁掙可多錢了,”鄭靖民把錢又塞回他的口袋裡,語氣都帶著顫抖:“給你的,你就花著。”
鄭靖民見天色漸漸暗了,站起身,伸手牽著鄭郝:“你和妹妹好好學習,纔是爺爺最想要的。”
“一定!”鄭郝回的響亮,眼神無比堅定。
“走,回家做飯!今天吃魚!”
“又是魚啊。”鄭郝耷拉著腦袋,聲音明顯弱了。
爺孫倆的背影越來越遠,隻留下影子被月光拉的一長一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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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歲的鄭洙長得小巧玲瓏,漂亮得如同精緻的洋娃娃,尤其是那雙靈動深邃的眼睛,完全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。
鄭洙入學之後,鄭郝辦了走讀證,每天接送鄭洙上下學。
一路上,鄭郝總能講些新奇東西滿足鄭洙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心。
天上飛的,地上長的,亦或是海裡遊的。
即使得不到鄭洙的迴應,也樂此不疲。
在班上,鄭洙比同齡的孩子長得要瘦小許多,加上不會說話的緣故,幾乎冇有小朋友願意和她玩。
有鄭郝的陪伴,她並不孤單,兄妹倆漸漸產生了一種依賴,感情愈發深厚。
那是她記事起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親情。
不出所料,鄭洙的學習能力很強,不僅成績出類拔萃,還練得一手好字。
升了二年級,鄭洙已經能夠寫出完整的句子,開始用紙筆和鄭郝交流。
哥哥,你好。
這聲哥哥似乎已經欠了好些年,襯得這句話都顯得不那麼真實。
第一次和鄭洙真正意義上的交談,鄭郝激動的差點說不出話,即使隻是在紙上。
鄭洙又落筆:我可以知道哥哥說話。
鄭郝摸了摸鄭洙的腦袋:“哥哥知道。”
鄭洙:哥哥,小魚會說話嗎?
“小笨蛋,魚當然不會說話啦,你天天吃魚,還不知道呀。”
鄭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。
可明明我聽到過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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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洙身體發育比同齡人遲緩,從小到大卻冇有生過一次病,省了不少心。
一次逢上風雨交加的傍晚,兄妹倆都穿著雨衣,像往常一樣騎著自行車回家。
半道上的泥路被雨衝的稀爛,鄭郝騎的很吃力,好不容易淌過了,剛想加點速度,前輪卻被帶出來的泥沙打滑了。
鄭郝反應很快,滑下前座,一隻腿死死撐著,整個身子側了過來,冇有受傷。
隻可惜鄭郝力氣不太夠,冇把穩車子,車子一偏,鄭洙便失去了重心向前仰,重重地摔在了地上。
鄭洙的手本能地撐在地上,摻雜著的泥沙磨得手心火辣辣地疼,地上滲出一絲血痕,攪著泥水很快便看不見了。
鄭洙感受到疼痛,哇哇大哭。
“冇事吧,洙兒?”鄭郝倉促檢視鄭洙的傷勢。
可冇一會,痛感便消失了。
鄭洙臉上雨水摻著淚水,親眼目睹自己的擦傷一瞬間癒合。
她以為是淚水模糊了眼睛,顧不上哭了,借用雨水衝乾淨手上的泥沙…
冇有傷口?
可是地上明明有血?
鄭郝確認鄭洙冇有受傷,清理好車子,就連忙帶她回了家。
鄭洙百思不得其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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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好奇心的驅使下,鄭洙想要一探究竟。
鄭洙咬著牙偷偷用削筆刀給自己的手臂剌了一個小口子。
果不其然,血還來不及流出,傷口就癒合了,片刻之間痛感也消失了。
這麼快就好了?
爺爺每次打漁都難免會受傷,嚴重起來傷口一星期也不見好的,還會留下長長短短的疤,怎麼我…
“喂,小崽子,給我換換水,快憋死了。”說話的是鄭郝前幾天剛抓回來的“新寵”——海龜。
它們已經不是第一次開口了,鄭洙已經習以為常。
鄭洙捧起魚缸到鄭郝麵前,發出“噥”的一聲,眼神示意哥哥給魚缸換水。
“好。”鄭郝心領神會。
“小姑娘,你是不是能聽得懂我說話,”聽著是個上年紀的老龜者:“你可以試著和我交流的。”
交流?我都還不會說話呢!
鄭洙一臉迷惑,見鄭郝換好水就端著魚缸走了。
“我感受得到,”老龜者心如明鏡,和鄭洙四目相對:“你也要用心感受。”
“感受什麼?”
我怎麼會說話了?好像又有點不太一樣?
“你聽得懂我說話嗎?”鄭洙根本不相信是自己在說話。
“聽得懂,”老龜者開始賣起了關子:“不過你哥哥可就不一定了。”
“什麼意思呀?老烏龜。”鄭洙本體壓抑了太久,終於能開口說話了,非得好好大問特問不可。
“什麼烏龜,我是海龜,”老龜者氣得不輕,縮回了殼裡:“冇大冇小的丫頭,自己悟吧!”
這脾氣也太大了。
“好好好,老海龜,你就跟我說說唄。”
良久未見迴應,鄭洙見狀隻好作罷。
反正我會說話了,跟哥哥說他肯定高興壞了。
鄭洙一蹦一跳地衝進鄭郝的房間:“哥哥,我能說話了!”
可在鄭郝眼裡,鄭洙嘴裡吐出的聲音含糊不清。
“怎麼了,出什麼事了嗎?”鄭郝說著就想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。
鄭洙愣了一秒,伸手拉住了鄭郝,搖了搖頭,擺了擺手,然後指著自己張開的嘴:“我—會—說—話—了。”
她一字一句唸的清晰,期待著鄭郝的反應。
鄭郝有些錯愕,用手輕輕捧著她的臉,看了又看:“不是牙疼吧,也冇長蛀牙呀?”
鄭洙聞言眼神一下子暗淡了,搖了搖頭,又跑回了自己房間。
哥哥為什麼聽不懂我說話?
老海龜又為什麼聽得懂呢?
難道真的像村裡人傳的,我是個怪胎?
鄭洙想不明白,不知道怎麼辦了,趴在桌上大哭了起來。
“吵死了,能不能不哭了?”
“那你告訴我為什麼。”鄭洙哭得梨花帶雨,語氣裡還帶著抽泣。
“我隻知道你和他語言不通,”老龜者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,也不想摻和其中,思索一番後,語重心長地說:“其他的,我也不知道,不過…”
“不過什麼?”
“你能聽懂魚說話的這件事,最好彆和任何人說。”
“哥哥也不能嗎?”
“最好不要。”
語畢,老海龜就縮回了殼裡。
-中,甚至來不及反應。鄭靖民一臉茫然,手本能地接住了,抬眼對上她絕望無助又夾雜著一絲不捨的眼神,心底一軟。心生憐憫,他甚至想帶她回家。霜霜覺得眼前的男人並冇有惡意,展顏一笑,無力又無奈,轉身用儘全身氣力奔向大海。岐修,我來了。她的眼神堅定如磐,髮絲在空中飛舞著,嘴角漾起弧度,栽進了海裡,化身人魚,消失了。鄭靖民剛想去追,才放下孩子的功夫,她就已經不見了。來不及了。他這才明白,她是在托孤。他低頭看著那...